KannoSeya9

【山河人间】《流水浮灯》秋宝×筱筱 微萚沨

(´；ω；｀)

闺倦:

XJB写，高考前自割腿肉，祝你们一飞冲天，金榜题名。至紧要圆梦。

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。

“迎得长安半面春。”

  今年的年节在长安过，天寒得久，过了正月初十还下了一场大雪，仍未回春。我倒是有些想念青岩，虽说也有天寒地冻的时候，但终归是一年到头的绿意盎然。

  ——况且，长安的肉菜实在太贵了，且还在一日连着一日地飞涨。阿萚说乱世如麻，长安又刚收复不久，自然会动荡些。而且达官贵人们又是养尊处优的主儿，再破败也有得觥筹交错，朱门肉臭。

  前些日子秋宝送来几个病倒在路边的苦农，喝下几碗汤药之后絮絮说着家中的苦事，说粮食都被抢去充了军饷，收成本就不好，好不容易东凑西借过了年，剩下的日子是掰碎了米糠都碾不出点儿米面了。他们用力抹着脸，上面折着点带了尘土的褶子，麻木得看不出悲喜。阿萚听了不响，我也不知搭什么话好——沨娘便是天策军，但无忌营有无忌营的规矩，她那支队伍确乎是饿死不抢百姓粮的。然而我一转头，阿萚就不见了。再回来时，他手里多了只袋子，他摊着手掌细细数着什么，我一看，是一些碎银。

  “这些你们收好。时节太乱，我存下来的也不多，这些银子，够半个月口粮。”

  那些人万般推辞，因我们本就是不收银钱地为他们诊治，但阿萚摇摇头。

  “收着吧。”他淡淡加了一句。

  我见状也搭了腔：“家中妻儿也总得开锅啊。”心里很不好受，不知是因为他们的穷苦，还是因为我们相较之下的富足。

  我见过雪夜里头冻僵在桥边的尸首，被皑皑大雪覆了身，在宛若悲鸣的风声中被尸蛆大快朵颐。我明白这一点钱也许能救燃眉之急，但过后又如何呢？

  夜里我照例出门逛一圈，去探探秋宝是否回来。时节纷乱，他又爱到处野——虽说我料定他不会出什么事，但心里隐隐有一块地方悬起。路过阿萚房门，却正好撞见他出来。

  “天这么晚，阿萚上哪去呀？”我问。

  他一边掩了房门，一边回答我：“有些私事。”

  我点点头，早已习惯他这般答法，哪知一出门便遇着秋宝。

  “又上哪去啦？这么野！我给炒下菜都凉啦！”我没忍住，叉着腰揪他耳朵。秋宝又野得光了膀子，我一看就要翻个白眼，这样寒的天真不怕着凉。我只好把我的袄子解下来裹他身上，他却还笑嘻嘻的。

  我真翻了个白眼，敲他脑袋：“笑什么笑！不省心。”

  他摊开手掌，只见一包糖面子稳稳当当躺在那儿。我仍皱着脸，拿过来，兴许因为他一直放在掌心，糖没冻掉，反而软软热热，舌尖一卷就化开来，甜丝丝地蔓延到喉咙。

  他嘿嘿一笑：“我在笑笑笑呀——”

  我起手就要打他，回到厨房给他热了菜摊了饼子，托了腮帮子看他吃，突然想起什么：“待会儿要不要去放灯？元宵快到了，估摸着现在就有花灯了。”

  “好呀！”他大口灌着茶，就着一口饼子吞下去，看向我的眼神神似酱酱：“好吃！”

  “就知道吃。”我又伸手打他。

  我大约知晓正月十三就会有人开始放灯，岂料人却不少。我站在岸边看了看人们许的愿，无非是“天下太平”“合家团圆”之类，我却有些动容，不到苦处不求神佛，山河飘摇了那么久，百姓早已受尽苦楚。秋宝突然拍了拍我，指向某个方向。

  “干什么——哎呀！阿萚！”我正要大声唤他，秋宝却制止了我。

  “你看对岸。”他笑着示意。

  对岸野草疯长，月下一派荒凉，远不及我们这边的繁华灯火——生生一条水便划开两岸，我听见越来越近的纷乱的马蹄声，看到了窸窸窣窣的人影，看到飘摇的破碎的旌旗，听见一人对另一人的思念如野草般疯长，无声地连接这片飘零的土地与不见星点的黑幕，依着一条水上的光火，升腾起团聚与平安。我看到那支队伍仿佛有一人停下来，战马嘶鸣，马尾飞扬又垂落。

  我又看向阿萚，看到他的双眼似乎染上了一抹光亮，嘴巴微张，却又合上，末了只稍稍点点头，但又似乎嫌不够，于是蠕动着嘴唇——仍是无声。

  我却看清了——“平安。”

  对岸的影子随着摇晃的旌旗奔远了。

  “笑笑，有灯啦。”秋宝突然出声，我也回过神来，他又说：“买灯的人太多啦，只剩这一盏。”我细细看了看，花中只写着“团团圆圆”，我想起这一条水隔着的两岸，想起千里之外的雁门大雪，想起江南琴声錝錝，心中升起一点渴望。

  “这个就很好呀。”我笑道。

  秋宝笑嘻嘻地把灯递给我，突然一跃跃上岸边的大树，抖落下一地雪花。他拨开软枝看我，仍是笑嘻嘻的，无论如何都带了一股子傻气。

  “快给我下来！”我提灯去照他，却发现雪下的枝条不知不觉已冒了些嫩绿嫩绿的新芽。

  他也只笑着不答，光火中浸着的他的脸柔和又温暖，双眼亮亮的。

  我心里一动，算啦。

  由得他去吧。